第184章 交代(2 / 2)

医生诊断宋韵秋有抑郁症,而她抑郁症的病症“发作”在了裴渡身上。

很长一段时间,裴渡半夜都会在窒息当中醒来,他被人用枕头捂住口鼻,睁开眼,就是宋韵秋一张神情癫狂的脸。

她不停地对裴渡说:“都怪你!都怪你!去死!去死!”

裴谦是知情的,他静静看了裴渡许久,最後只轻轻叹气说:“阿渡,你的母亲刚失去了孩子,你理解一下她。”

直到有次,宋韵秋真的差点把裴渡捂死,裴谦才让人看住了宋韵秋。

裴谦乐於见得裴渡受“挫折”,在他的理念中,孩子只有受到挫折才会成长。

过年,主宅吃年夜饭,各家堂兄弟姐妹接受长辈们的红包,其中有个堂弟看中了裴渡手中那个有烟火图案的红包,哭着想要。

裴渡就让给了他,这让裴谦很不高兴,当即罚裴渡不准吃晚饭,於是整个裴家都知道了裴渡不受宠。

次年冬天,几个堂兄弟恶作剧,将裴渡关进了主宅后腹的一个仓库。

两天两夜,裴渡饿且冻到失去意识,裴谦以为这次裴渡应该懂得些生存之道了,身为裴家的继承人,不争不抢就意味着要被人踩在脚底下。

可裴渡生了场大病,病好后,他变得不会说话了,性格也愈来愈沉默。

裴谦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说裴渡有自闭倾向,需要一个地方独自静养,於是同年,裴渡被送到了一栋别墅里。

对於裴渡,裴谦始终觉得自己可以轻易将其掌控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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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食的第三十天,裴渡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吵醒,彷佛从一场昏沉睡梦中醒来,他眼皮微微动了动后掀开,侧头看去。

床边,摇篮里的宝宝哭得鼻尖通红,那哭声听得裴渡心口无端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来。

他浑身没有力气,迟缓地坐起身,旁边的保镖们纷纷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又要做出什麽伤害自己的事情,但裴渡只是在看摇篮里的孩子。

他眼中浮起几丝困惑,似是在疑惑……这是谁?

“阿渡,她是你的女儿。”

裴谦走过来,在裴渡凝滞的眼神中告诉他:“是谢书音出事之前生下来的,她出事後,孩子一直由医院代为照顾。”

裴渡眉头紧锁,眼中防备与厌恶明显,对裴谦的话不信任。

“我没有骗你,阿渡,你其实可以认真看看她的脸,不觉得熟悉吗?”

裴渡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孩子身上,他视线仔细地从她的小下巴,小嘴巴,小鼻子,到饱满的小额头。

越看裴渡的心跳速度越加快。

像她……真的好像她。

“当然了阿渡,如果你仍旧存疑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和她做亲子鉴定。”

裴谦口吻淡定,是完全不惧裴渡验证鉴定的笃定。

裴渡凝视着孩子,她哭得很委屈,时不时瘪起嘴,双手跟着晃动,像是在不安地寻找着什麽,裴渡下意识探出了自己的手,递到她手边,几乎就在下一瞬,他的手指被攥住。

轻轻的,如同棉花糖一般柔软丶温暖的触感,就这麽抓住了他。

那一瞬间,裴渡热泪盈眶。

他乾燥起皮的嘴唇止不住颤抖,狠狠地闭了下眼,只觉得心如刀绞,钝痛不已。

“阿渡,谢书音已经没有家人了,你是这个孩子唯一的亲人,你确定你还要继续自暴自弃下去吗?”

後来,裴渡开始主动进食,积极配合医生治疗。

尽管没有胃口,他也强逼着自己吃东西,否则,他连抱起女儿的力气都没有。

裴谦满意地看着裴渡的转变,这还得得益於他做事喜欢留後手的习惯。

时间追溯回很久之前,一位为裴家工作的家庭医生为谋求私利,跑来告知他,和小少爷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怀孕了。

裴谦派了眼线把人盯住了,後面又得知她怀的是龙凤胎,起初裴谦对两个孩子其实没什麽想法,但如今为了让裴渡重新振作起来,他不得已将主意打到其中一个孩子身上。

彼时的裴谦认为,不需要儿子,裴渡将来联姻迟早自己会生,所以他用偷龙转凤的手段偷走了女儿,可以作为裴渡新软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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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渡出院了,他带着女儿回到竹北区的别墅,也将大福接了回来。

死寂已久的房子重新涌入了生气。

裴渡有个条件,他要独自带女儿,不允许裴谦或䭾其他任何人插手,更不允许他们探视,他的女儿不会有裴谦这个曾祖父,更加不会有宋韵秋这个奶奶。

女儿对於裴渡来说是重新活下去的动力吗?答案为不是。

她不在了,裴渡没有一天不想死掉,可女儿是他的责任,就算再想死,他也必须振作起来,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自己的生命照顾女儿,照顾……他们的女儿。

-

室内静谧,茶香氤氲。

一份资料甩了过来,裴谦记忆力良好,一眼就认出了资料照片中的人是当年那个医生。

“你都知道了?”裴谦并不意外,甚至连心虚也没有,反而毫无压力,问裴渡:“所以阿渡,你准备拿我怎麽办呢?要我的命?或是先折磨我一番再要我的命?”

他极为坦然:“如果是的话,就动手吧,我不反抗。”

话音方落,林德厚率先挡在了裴谦身前,满目警惕地盯着裴渡。

“先生是您的爷爷!您不可以对他不敬!”

下一秒,林德厚就被保镖狼狈押跪在地面,裴渡连个眼神都未给他,面无表情。

“你是该死,可只要你的命,未免太过便宜。”

裴谦直觉这话有古怪:“什麽意思?”

周至又上前,将一叠文件一一摊开在裴谦眼前,待看清资料的瞬间,裴谦原本轻松的脸色骤变,声音阴沉下来:“裴渡,你疯了!你想毁了整个裴家吗?!”

“是又怎样。”

裴渡曾经说过一句话,连孩子都护不住的家族,没有什麽存在的必要,不如趁早都去死,这句话放在现在,同样适用。

说来讽刺,这也是学裴谦的,打蛇打七寸,捏人捏软肋,裴谦对裴家“忠心”了一辈子,裴谦是什麽结果,那麽裴家自然也要跟着是什麽下场。

裴家盘踞立足这麽多年,再怎麽避免,也避免不了会有不干净的不能暴露於人前的东西。

裴谦深呼吸,他对上裴渡平静的目光,只觉得那里头蔓延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疯意。

裴渡是认真的。

当初裴渡车祸后裴谦找催眠师让裴渡失去所有记忆,不仅仅只是想要裴渡忘掉和谢书音的感情,其实还想要裴渡忘掉来到裴家的过往。

因为裴谦心里也清楚,他亏欠裴渡这个孙子,至今裴渡对裴家也亲近不起来。

“阿渡,这一年来你频繁往安市跑,你知道了对吗,谢书音还活着。”裴谦敏锐地眯眼,说:“你找到了她,对吗?”

裴渡漆黑的瞳孔里溢出冷意,却并没有半丝恐慌,对於裴谦意味不明的话面不改色,他已经不是那个十八岁的可以任由裴谦拿捏的裴渡了。

局势早就变了。

“裴渡你要搞清楚,你如今裴家的掌权人,你一旦对裴家下手,你也不能够置身事外!你也想把自己毁了吗?!”见裴渡根本不接招,裴谦那万年事事皆在手掌心的有恃无恐终於出现裂痕:“你想怎麽报复我都可以,我都接受,但是裴家不……”

没人听他继续说下去了。

裴渡起身离开。

走廊外忽地劈下道闪电,将天空撕裂一瞬,天骤然暗下来。

这是暴雨来临前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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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书舒被雷电的声音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大口呼吸着,本能地抬手捂住胸口,梦境中那些疼的,酸涩的情绪还停留在这个位置。

好难受。

那个梦,是真的吗,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没拉紧的窗帘缝隙外是深蓝色的,透明的窗上不断有水珠打击袭来。

下暴雨了。

书舒侧头看了眼时间,愣住,晚上七点,她竟然睡了整整一天,口有些渴,她掀开被子去倒水喝,结果才拿起杯子,手没抓住。

“砰。”

玻璃碎了一地。

不知怎麽的,书舒的心跳也跟着漏了拍,她总觉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时,女儿推开卧室门走进来,红着眼眶。

“慕音,怎麽了这是?”

裴慕音话未开口,眼泪率先落了下来,女孩子泣不成声:“妈妈,爸爸……爸爸他出事了。”

-

裴渡对书舒说,女儿的事他会给她一个交代。

书舒等到了。

而同时等到的还有——他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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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当地实时社会新闻:

「本市於贯虹桥发生一起严重车祸,车辆不明原因自燃起火,遇害䭾一人,救援人员赶到现场时遇害䭾已无生命体征,已确认遇害䭾为裴氏集团董事长裴渡。」

“……”

「裴氏集团前董事长裴谦即现任董事长裴渡的爷爷被发现死於郊区某富豪疗养院内,经现场初步判断为他杀,嫌疑人已锁定裴谦身边的老管家林厚德,目前该嫌疑人已被警方控制。」

“……”

「裴氏内部爆出大量违规问题,涉及财务造假丶商业贿赂丶违规经营等多项违法违规行为,相关部门已组成专案组介入,封锁档案室,财务部,短短三天,曾经风光无限的裴氏在短短遭受各种封查,涉事人员数不胜数,偌大企业岌岌可危,风光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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