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赛马(2 / 2)

在一段时间里很有名,得到了很多采访,很多关注,却因此而不太「讨」评论界喜欢。

这个名字短时间内变得太热了。

热到把艺术性都蒸发没了。

一旦什麽奖项被颁发给了它,连带着奖项或者评论家本身的艺术含量也就跟着全蒸发没了,他们的评奖直接变成了为一场「艺术投机」行为去唱赞歌。

换句话说——

这个艺术家很有名却不够酷,它不是下出金蛋的神奇母鸡,而是流量的灯光把屁股下的普通鸡蛋镀上了一层金漆。

而很快。

当公众对相关的讨论话题厌倦了后,曾经为鸡蛋刷上金漆的人,又会提着它的脖子,把它剥皮拆骨,煲了鸡汤。

刘子明明白,这种评论界的警醒是有道理的。

营销,炒作乃至洗钱。

各种各样吸引人目光的噱头层出不穷。

很多行为艺术和普通人眼里的疯子也仅仅有一线之隔。

艺术的投机行为无处不在。

可顾为经不是这样的人,五颜六色的妖艳聚光灯终会熄灭,类似「花瓶」式的标签,却会伴随着他很多很多年。

他现在需要一篇不是讨论伊莲娜家族的故事,不是吃他和崔小明之间的瓜,不是谈论那个「失意者基金会」……这些事情未来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被人们去讨论。现在,顾为经最需要的只是一篇足够权威的,讨论他自己的作品的艺术评论文章。

真想让策展人放下顾虑——

外界媒体的反应,也很重要对吧?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很多人总是喜欢跟随别人做出决定来分担压力。

要是外界全部都认为,顾为经本身便创造了一幅足够优秀,足够感人的作品,那麽那些流量,讨论和关注,不过就只是锦上添花般的事情。

好马配好鞍,叫锦上添花。

一匹懒乎乎的,杂花色的,看上去便一幅躺平模样的小毛驴,换上金玉的马鞍,只能唤作本末倒置。

《油画》的栏目,原本就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而恰恰。

原定的栏目被取消,瞬息之间,又似乎倒转了一百八十度,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

既然,伊莲娜小姐明哲保身是可以理解。

那麽。

刘子明觉得,他自己的不爽,也大概同样是可以理解的。

「在那端着架子瞧不起谁呀,这。」

伊莲娜家族在艺术界有着辉煌的历史,《油画》杂志在艺术界有着最权威的地位。

这都不假。

不是所有人都要依赖着《油画》杂志的评论文章,或者买手指南版块上的起伏涨跌过日子的。

这也不假。

300万欧元当然是一笔极大极大的钱,伊莲娜家族愿意拿出这笔钱来,姿态便已经做的很够了。

在伊莲娜小姐看来。

其他人的态度,她愿意搭理的时候,她可以心情好,稍微照拂一二。

她不想搭理,就可以不搭理,她有足够的权力不在乎顾为经这样年轻画家的态度。

这不假。

那麽在刘子明看来。

就算300万欧元是一幅双年展金奖作品价格的整整100倍,可顾为经,他愿意交易,他可以握住对方的手,说这是一笔很好的买卖。

他不愿意交易,也可以不交易。

他也可以反问一声凭什麽。

倘若顾为经就想要新加坡双年展的金奖。

那他就应该有得新加坡双年展的金奖的权力。

这同样也不假。

顾为经的作品有这样的资格。

他刘子明的……师弟,也应该有这样的资格。

换个角度说。

搞不好顾为经本人其实是没这样的想法的,年轻人跑来参加双年展,大概率是根本就没盼望着能拿金奖回去。

谁在学生时代,作品有资格能去电影节上转悠一圈,就很开心了。

真能期待着得什麽大奖呢?

无论是什麽最受观众的青年画家奖,还是最佳创意奖,都是很圆满的结局了。

对顾为经很圆满。

老师昔日和对方定下那个孩子气的赌约的时候,最大的期待,估计便也是这般。

但年轻人可以不乎。

他是长辈。

顾为经可以不问,刘子明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替他去问一问的。

顾为经对崔小明说「画得好」。

而顾为经自己,他更加有资格去当的起一句「画得好」。

「你应该知道……」

刘子明张嘴,他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刘子明和身边那位本地的媒体朋友一起不约而同的抬起头,下意识的抬起眼帘遥望。

货轮的船弦,本来是用来固定各种各样的救生圈和缆绳索具的地方。

他所雇佣的派对公司重新布置了整艘船的甲板。

他们用圣诞节时妆点家里的松树树冠的彩色Led灯带重新布置了船上两侧的护栏,红蓝二色的彩色霓虹穿行编织在有小孩大臂粗细的暗翠色的船用绳索之间,仿佛是水井边潮湿的千年老藤,在夏夜里无月的夜晚,陡然之间开出了鲜嫩的花叶。

刘子明原本是对这样的设计不满意的。

他觉得承接项目的派对公司不是很专业的样子。

他把沙龙开在老式的货轮上,追求的便是一种工业废土风格和现代艺术的混搭效果,和世界上其实有很多艺术创意园是开在废弃的工业建筑的旧址上一个目的。

派对公司没能很好的领会刘先生的意图。

彩色led灯带。

实在是太鲜嫩了一点。

「我办的艺术沙龙,不是家长给小孩开6岁的生日派对,这灯带不带音乐吧……最起码,别开着开着沙龙,这里忽然播放起了生日快乐歌或者,Jingle Bells,那实在是太破坏气氛了。」

刘子明在第一次上船时,拨弄着船弦上的灯带,对着身边的船长发表着意见。

此时此刻。

就在刘先生和身边的记者谈话的当口。

一位女人忽然走到了栏杆边。

手扶在围栏上,看着远方的港口和城市中的灯火。

光洁莹润。

整个人映在光里。

又飘忽不定。